记忆与磨难 ⚡️
著名书画大师
董寿平
已经去世十几年了,回想起和他交往的那些往事,仍像在昨天一样依然历历在目。
我要叙述的,是我与他多年交往中
一件有着特殊意义的事。
这件事首先要谈到十年动乱的年代。
“文革”时期,董寿平被“四人帮”污蔑为黑画家,说他画的倒枝梅花,是要社会主义国家倒霉,说他的水墨山水画是黑山黑水。
更令人难忘的是1969年深冬的一天,董寿平的家乡山西洪洞县杜戍村召开了村委会,决定由负责村治安的治保主任,带领全村的“四类分子”和“右派”一起挖董寿平祖先的坟墓。
- 次日,竟把董寿平的曾祖父董思源、祖父董文焕、伯祖董麟、叔祖董文灿、父亲董维藩等三代人的坟墓强行挖开,把挖出来的墓砖建了杜戍学校,棺木改制成学校的门窗,墓碑用作学校的房基石。
- 这场灾难就这样落到了董寿平的头上。这一事,伤透了他的心,此后,一直没有回过家乡。
重建与希望 🌱
1994年春, 中共临汾地委宣传部、 洪洞县人民政府和董老协商,由政府出资,在董老的出生地白石乡杜戍堡子的池塘边为董老的祖先立一块“洪洞董氏世学记”碑,董老同意了。
董老当时找到我,让我给他在《洪洞县志》上抄录一些有关洪洞董氏的资料。我从北京回到洪洞,拜见了原县志办主任林中园。他把旧县志拿出来让我摘抄,并复印洪洞董氏资料，还有我已整理好的“洪洞董氏世系表”一起带回北京。在中日友好医院,我亲手交到了董老的手里。
- 我们先把洪洞董氏世系表的辈分进行了核实,并确定了顺序。
- 又对他祖父、曾祖父两代人的史料进行了整理。
委托与寻找 🧭
1992年正月,董老的表妹来信说: “国强,老爷子(董寿平)让我给你写信,找你有事,你抽空儿赶快来。”
随后,我赶到了董老的病房。 董老说: “国强,我找你来,是要让你帮我办件事,这件事又急又非常重要。你用笔写好,要不转眼就会忘掉的。”
- 董老说着,我低头记着:“董文焕(尧章)、董麟(祥甫)、董文灿(芸龛)、董修业(敬亭)、董得昶(霁堂)、董思源(静轩)等人的名号。”
- 董老特别强调: “眼下急需的是我祖父的墓志铭碑文。 同时还可以在咱老家捎带问一问,我早年的书画和我父亲的书画作品。我父亲叫董维藩,字幼樵,号兰痴道人,能画一手好兰草和梅花,保存下来的书画十分稀少。”
- “最重要的一块是我祖父董文焕的墓志铭碑, 他字尧章、号研秋、又号研樵, 研樵山房是其室名, 咸丰丙辰年(1856年)进士, 改翰林院庶吉士、纂修。”
今天我找你来的目的,就是请你把这块墓志铭的碑文找回来,我想把此碑的内容编入《韩客诗存》。
我答应了董老的请求,并承诺:
“您老人家对我如此信赖,我一定会把您老的这件事放到心上去办好,再苦再累,也要把这块墓志铭碑文找回来。”
董老笑着说:“这样就好,去办吧。”
寻碑征程 🪨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董老祖父董文焕的墓志铭碑,仍然 一点线索也没有。
- 为了寻碑,我已记不清往山西洪洞杜戍村跑了多少次,我成了这里的常客,不分春夏秋冬、黑夜白昼地寻找着董文焕的这块墓志铭碑。
一次,我在大槐树公园,听到所长卢葆桐关于洪洞杜戍董氏墓碑散失的事,他带我看了园内董麟的墓志铭。
同年腊月,我到杜戍村,拜访田长福,他很支持,带我寻走了全村家家户户,也只见到段姓、杨姓的石碑。
黄昏时分,意外发现了 董静轩的功德碑（即董思源）——董寿平的曾祖父。
第二年春,又见到教育局长兰德华,他有董麟墓志铭的拓片。
但董文焕的墓志铭碑仍毫无线索,只觉得这担子越压越重,使命感愈发强烈。
点滴收获 & 力量 🍃
尽管墓碑尚无踪迹,但我为董老找回了他青年时期不少书画作品:
- 对联:“神情都不笑山水,叱咤可以振风云”
- 册页“白梅”
- 条幅:30年代董老画《桃花图》轴,已编入《中国书画名家——董寿平》首页,原作藏于山西太原晋祠董寿平美术馆。
希望与转机 💡
1993年秋后,我再次来到杜戍村,遇上退休老干部张双才。他热情回应,领我看到了他院里存的一块墓志盖,上有篆体铭文:
“皇清诰授资政大夫甘肃巩秦阶兵备道董公尧章府君众元配诰赠夫人董母杨太君岳太君合葬墓志铭。”
张双才表示,如董老需要,愿意奉赠。
关键线索 🔎
与董老通话后,他强调 需要的是墓志铭的底,因一生的功名全刻在底上。
张双才回忆,半年前邻居庭院出土一块碑,后扔在村外庄稼地。这成为重要线索!
最终发现 🏆
1993年深冬,在杜戍村寻觅途中,在路旁废渠底石碑一角映入眼帘， 小楷字迹: “皇清诰授资政大夫、二品顶戴、盐运使衔、甘肃巩秦阶兵备道尧章董公暨配诰赠夫人杨夫人岳夫人合葬墓志铭。”
终于找到了！激动与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 连夜抄录碑文,并妥善保存，并在天亮后嘱咐家人妥善存放。
- 不久之后，将碑文带往北京亲手交予恩师。
董老感慨地说: “我祖父的墓志铭文是翁同龢撰的; 墓志盖上的篆书是谭钟麟书写的; 墓志底上的小楷书体是祁世长书写的。 他们都和我的祖父交往甚密。 ”
董老还对我说:“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总算是消除了我多年的心病。如果这块碑找不回来,死后也放不下这颗心,今天要特别谢谢你。”
归宿与延续 📜
过了一段时间,董老嘱咐我将墓志铭碑 送到临汾地区博物馆, 以供史料研究。
1994年4月7日,我亲手把董文焕的这块墓志铭碑交由牛文山,安放入博物馆。
董寿平的祖父董文焕的墓志铭碑文,今天已载入 《韩客诗存》内（清董文焕著,李豫、崔永禧(韩国)辑校,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出版）。
结语 🤝
这是一场关于家族、艺术和信念的长途寻访。
墓碑的归宿,是对过往的纪念,也是对历史的敬畏。
一块碑，一段心事，一代名家背后的岁月印记。